你好·世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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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好·世界
陳故是在一個叫長涯村的地方碰到，或者說是，救到鄭朝露的。
長涯村村口有一顆百年黃桷榕，樹幹蒼老，枝葉展密，枝丫上墜滿祈願的紅布條。陳故意外在網上看到照片，就想親自拍兩張。
反正她也沒別的事做。
她看到照片時是晚上十一點，換了身衣服，吃了些東西，帶上相機，取車，在零點出門。
開到村口，是早上五點半。
晨光熹微，蒼穹上覆著一層薄薄的透藍。一眼看去，靜遠，涼爽。
陳故一邊開車，一邊隨意打量附近。這個村裏花木尤其多，兩旁田野不種五谷蔬菜，全是高矮不一的園林植物。綠意宜人。
經過村裏魚塘時，陳故看到了橋上的鄭朝露。
她穿了一條紅色長裙，深V領，鎖骨處的肌膚很白，在尚且暗淡的天光裏白到刺目。她披散著波浪卷長發，發絲淩亂，蓋住大半的臉。
她身材很好，側身的時候，陳故清楚看到了她曼妙多姿的身形。胸很大。
所以陳故本能地多看了幾眼，同時降低車速。
她看到鄭朝露把一只腳踩在了橋扶欄上。這橋修建時偷工減料，扶欄很低，只有半米高。鄭朝露踩上去的時候，露出白皙的小腿和腳。
她沒穿鞋。
陳故覺得很奇怪，狹窄的公路這時進入七拐八拐路段，陳故好奇那個女人，幹脆把車停下了看她。
鄭朝露右腳踩在扶欄上，又把自己的右手放上去，小手臂與右大腿緊貼在一起，而後，她拿出一把長捆紮帶，口手並用，不怎麽熟練的把自己小手臂和右大腿綁在一起。
陳故立馬明白她要幹什麽了。
她要跳水自殺。
會游泳的人掉進水裏後求生本能會讓她游向岸邊，只要附近能上岸，他就不會被淹死，所以，如果會游泳，又想被淹死，要麽給自己綁上一塊大石頭，要麽就像鄭朝露那樣，把自己手腳綁住。
這樣就游不起來了。
陳故拉開車門，跳下去，對女人大喊了一聲：“餵！”
鄭朝露沒看她，好似根本沒聽到。
“餵！”陳故有些著急，她不能見死不救，但又不知道怎麽喊那個女人，她性格死板沈悶，喊不出“美女”或者“小姐”這樣的詞語，只能餵餵嘿嘿的叫了兩嗓子。
橋上的女人還是沒看她，弄好一根捆紮帶後又換下一根。
陳故見叫不動她，就往前跑。
公路下是一片種著小香樟樹的田，田盡頭便是那魚塘。樹種得很密，不易穿行，估計也就是為了防止人穿行，好隔開魚塘。
陳故跳下公路，穿過香樟樹往前狂奔。
樹木不高，剛好擋住陳故的視野，她只隱隱能看到橋上那一抹艷紅的影子。
影子突然拔高，再猛然一掉。
噗通——入水了。
陳故心臟一縮，耳朵裏忽而湧出一段混亂刺耳的聲音，她仿佛於剎那間回到了戰場。也是在一個水廠邊。
槍聲，爆炸聲，呼喊聲，通訊器裏嗡嗡的信號聲充斥耳膜。
陳故閉了一下眼睛，腦海裏清晰的浮現出那片被血染紅的水面。有人跳進了水裏，而後爆炸聲陡起，夾著鮮血與肢體的水花砰然迸開。
陳故感覺被人踩住了胸口，窒息並且疼痛。
噗通——意識混亂裏，她沖出了樹林，一腳踩進了水庫。
冰涼的水淹沒了陳故，也瞬間淹沒了那段她揮之不去的猩紅記憶。
她在水底睜開眼睛，奮力朝著女人落水的地方游去。
那抹奪目的紅，很快出現在眼前。
陳故游過去，抱住了女人的腰。
紅色的裙擺在水裏張揚的飛舞，阻礙視線，裹攜陳故的手腳。很礙事。
她費力揮開裙子，摟著人往水面上浮動。
而懷裏的女人這時因為窒息開始猛烈掙紮，又蹬又撓，踢了陳故好幾腳不說，還抓到了她脖子，差點沒抱住她。
好不容易才把人帶上水面，連拖帶拽地推到岸邊。
呼吸到空氣，鄭朝露沒掙紮了，她吸了幾口氣，然後開始猛烈地咳嗽。
因為手腳被綁在一起，鄭朝露整個人縮成一團，陳故托著她腰背和屁股，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送上岸。
鄭朝露趴在岸邊，一邊喘息，一邊狼狽的咳嗽。
卷發淩亂地糊在她臉上，把她整個五官都蓋住了。
陳故一撐手臂，利落地翻上去，單膝跪在鄭朝露邊上，幫她把亂發撥開。
鄭朝露從溺水裏恢覆意識，擡起濕漉漉的睫毛盯著陳故。
她看到一個膚色微黑，穿著黑T恤，留著短碎發，臉型輪廓堅硬，但眉眼溫軟的女人。這女人眼睛很大，雙眼皮很深，還有一對漆黑卷長的睫毛。
她微微皺眉看著自己，問道：“你沒事吧？”
鄭朝露咽了咽喉嚨，把嘴裏的池水吞下去，她鼻腔裏也全是水，從呼吸道到肺部都難受極了。
太難受了，她一點也不想再體驗這樣的難受。
“為什麽救我？”鄭朝露陰鶩地盯著她，毫不客氣，“我需要你多管閑事嗎？”
陳故頓了一下，說道：“抱歉。”
鄭朝露冷冷地收好視線，說道：“你滾。”
陳故又頓了一會，說：“我送你去醫院吧。”
鄭朝露厭惡地皺眉，又看向她。
陳故像是沒看到她臉上的厭煩和排斥，接著說：“或者送你回家。”
她伸手去扶鄭朝露手臂，鄭朝露想甩開她，但她手腳還綁在一起，一動就先摔了自己。
陳故馬上接住了她。
鄭朝露撲進了她懷裏，溫軟並且有力的。像這個女人的臉，堅硬的輪廓和柔軟的眼睛。
鄭朝露埋在陳故溫暖的胸口裏，從陳故身上傳來的溫度瞬間點燃鄭朝露的情緒。她只感到世界忽然被裹上了一層膜，所有的感知，所有的光亮，聲音……全都被隔離開了。
她像是一團沈進了汙泥裏的垃圾，黑暗的情緒鋪天蓋地的席卷了她。
然後，她開始尖叫和怒吼，並且感到強烈的窒息和胸口疼痛。好像有一塊巨大的石頭，在她胸骨上反反覆覆的碾壓。
讓她不能呼吸，骨肉劇痛。
太難受了。
她想死。
她真的想死，就像別人真的想活那樣。她想死。
鄭朝露不確定發作了多久，稍微冷靜下來後，她感覺自己被陳故抱了起來，公主抱。
鄭朝露身高一六六，體重一百，不算輕。而且還手腳蜷縮，陳故完全不好抱。
她抱著走幾步，停下歇一歇，調整姿勢，再抱起來走幾步。如此反覆了十分鐘，終於氣喘籲籲的把渾身水，滿臉鼻涕眼淚，並且一臉生無可戀絕望表情的鄭朝露抱進了車裏。
她去前座拿過來一把瑞士刀，把三道捆紮帶剪斷。
溺水掙紮，加上剛剛的抑郁癥發作，鄭朝露手臂和大腿都被勒青了。深深的三道淤痕落在雪白的皮肉上，分外慘烈。
陳故指腹摩挲著其中一道淤痕，垂著眼。
鄭朝露躺在後座，盯著車頂，一動不動，隨便陳故對她做什麽。
“你家在哪兒？”陳故問她。
鄭朝露看著車頂，不說話。
陳故很耐心地等了兩分鐘，最後說：“那我送你去醫院。”
鄭朝露還是沒反應。
陳故關上車門，到前座發動汽車，調轉方向往鎮上開。
幾分鐘後，鄭朝露才啞著聲音說：“我不去醫院。”
陳故道：“好。”
隔一會，她又說：“那我們去鎮上找酒店，開房洗澡換衣服。”
鄭朝露沒回話，陳故就當她答應了。
開去鎮上大概十分鐘車程。
這邊偏遠，鎮上也破落蕭條，街道灰撲撲的，連門市都透著一股廉價的地攤味。
陳故轉了半圈，找到一家看著還行招待所，開了一間房，把鄭朝露扶進去。
鄭朝露垂著腦袋，軟著手腳，像具屍體，任由陳故搬動。
帶她們進房間的女老板不由反覆打量她們，目露懷疑。
陳故只好解釋說：“她掉池塘裏，溺水了，所以沒力氣。”
老板見兩人渾身濕透，陳故又一臉正氣的好人相，信了陳故的話，問她們怎麽掉水裏了。
陳故撒謊說：“扶欄太矮，一沒註意就掉下去了。”
老板顯然知道那個矮扶欄的橋，立馬讚同地憤憤道：“就是就是，那橋的欄桿矮得連狗都攔不住！不如不修！”
陳故應和著老板的話，進了房間。
她拿出一千塊，請老板幫她們買兩套幹凈的衣服，還有內衣。
老板笑吟吟地接了錢，滿口說：“包在我身上！”
等老板出去了，鄭朝露才開始說話：“你好蠢。”
陳故好脾氣地看著她：“嗯？”
鄭朝露癱在床上，斜著眼睛看她：“給她五百塊都有多的，你給她一千。怎麽，錢多到花不完嗎？不如分給我，正好我沒錢看病。”
陳故看了看她，語氣小心：“你是……抑郁癥嗎？”
鄭朝露說：“不，我是精神病，瘋婆娘。”
陳故說：“不要這樣說自己。”
鄭朝露道：“關你屁事啊。”
陳故完全不生氣，說：“你起來洗澡吧，那魚塘裏的水很臟。”
鄭朝露說：“不洗。”
陳故站在床邊安靜看著她，似乎是不知道該怎麽辦了。
這個故事不會虐，我覺得是真的！！！
然後隨緣更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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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看到鄭朝露把一只腳踩在了橋扶欄上。這橋修建時偷工減料，扶欄很低，只有半米高。鄭朝露踩上去的時候，露出白皙的小腿和腳。
她沒穿鞋。
陳故覺得很奇怪，狹窄的公路這時進入七拐八拐路段，陳故好奇那個女人，幹脆把車停下了看她。
鄭朝露右腳踩在扶欄上，又把自己的右手放上去，小手臂與右大腿緊貼在一起，而後，她拿出一把長捆紮帶，口手並用，不怎麽熟練的把自己小手臂和右大腿綁在一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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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樣就游不起來了。
陳故拉開車門，跳下去，對女人大喊了一聲：“餵！”
鄭朝露沒看她，好似根本沒聽到。
“餵！”陳故有些著急，她不能見死不救，但又不知道怎麽喊那個女人，她性格死板沈悶，喊不出“美女”或者“小姐”這樣的詞語，只能餵餵嘿嘿的叫了兩嗓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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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故閉了一下眼睛，腦海裏清晰的浮現出那片被血染紅的水面。有人跳進了水裏，而後爆炸聲陡起，夾著鮮血與肢體的水花砰然迸開。
陳故感覺被人踩住了胸口，窒息並且疼痛。
噗通——意識混亂裏，她沖出了樹林，一腳踩進了水庫。
冰涼的水淹沒了陳故，也瞬間淹沒了那段她揮之不去的猩紅記憶。
她在水底睜開眼睛，奮力朝著女人落水的地方游去。
那抹奪目的紅，很快出現在眼前。
陳故游過去，抱住了女人的腰。
紅色的裙擺在水裏張揚的飛舞，阻礙視線，裹攜陳故的手腳。很礙事。
她費力揮開裙子，摟著人往水面上浮動。
而懷裏的女人這時因為窒息開始猛烈掙紮，又蹬又撓，踢了陳故好幾腳不說，還抓到了她脖子，差點沒抱住她。
好不容易才把人帶上水面，連拖帶拽地推到岸邊。
呼吸到空氣，鄭朝露沒掙紮了，她吸了幾口氣，然後開始猛烈地咳嗽。
因為手腳被綁在一起，鄭朝露整個人縮成一團，陳故托著她腰背和屁股，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送上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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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微微皺眉看著自己，問道：“你沒事吧？”
鄭朝露咽了咽喉嚨，把嘴裏的池水吞下去，她鼻腔裏也全是水，從呼吸道到肺部都難受極了。
太難受了，她一點也不想再體驗這樣的難受。
“為什麽救我？”鄭朝露陰鶩地盯著她，毫不客氣，“我需要你多管閑事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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鄭朝露厭惡地皺眉，又看向她。
陳故像是沒看到她臉上的厭煩和排斥，接著說：“或者送你回家。”
她伸手去扶鄭朝露手臂，鄭朝露想甩開她，但她手腳還綁在一起，一動就先摔了自己。
陳故馬上接住了她。
鄭朝露撲進了她懷裏，溫軟並且有力的。像這個女人的臉，堅硬的輪廓和柔軟的眼睛。
鄭朝露埋在陳故溫暖的胸口裏，從陳故身上傳來的溫度瞬間點燃鄭朝露的情緒。她只感到世界忽然被裹上了一層膜，所有的感知，所有的光亮，聲音……全都被隔離開了。
她像是一團沈進了汙泥裏的垃圾，黑暗的情緒鋪天蓋地的席卷了她。
然後，她開始尖叫和怒吼，並且感到強烈的窒息和胸口疼痛。好像有一塊巨大的石頭，在她胸骨上反反覆覆的碾壓。
讓她不能呼吸，骨肉劇痛。
太難受了。
她想死。
她真的想死，就像別人真的想活那樣。她想死。
鄭朝露不確定發作了多久，稍微冷靜下來後，她感覺自己被陳故抱了起來，公主抱。
鄭朝露身高一六六，體重一百，不算輕。而且還手腳蜷縮，陳故完全不好抱。
她抱著走幾步，停下歇一歇，調整姿勢，再抱起來走幾步。如此反覆了十分鐘，終於氣喘籲籲的把渾身水，滿臉鼻涕眼淚，並且一臉生無可戀絕望表情的鄭朝露抱進了車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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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故指腹摩挲著其中一道淤痕，垂著眼。
鄭朝露躺在後座，盯著車頂，一動不動，隨便陳故對她做什麽。
“你家在哪兒？”陳故問她。
鄭朝露看著車頂，不說話。
陳故很耐心地等了兩分鐘，最後說：“那我送你去醫院。”
鄭朝露還是沒反應。
陳故關上車門，到前座發動汽車，調轉方向往鎮上開。
幾分鐘後，鄭朝露才啞著聲音說：“我不去醫院。”
陳故道：“好。”
隔一會，她又說：“那我們去鎮上找酒店，開房洗澡換衣服。”
鄭朝露沒回話，陳故就當她答應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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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故轉了半圈，找到一家看著還行招待所，開了一間房，把鄭朝露扶進去。
鄭朝露垂著腦袋，軟著手腳，像具屍體，任由陳故搬動。
帶她們進房間的女老板不由反覆打量她們，目露懷疑。
陳故只好解釋說：“她掉池塘裏，溺水了，所以沒力氣。”
老板見兩人渾身濕透，陳故又一臉正氣的好人相，信了陳故的話，問她們怎麽掉水裏了。
陳故撒謊說：“扶欄太矮，一沒註意就掉下去了。”
老板顯然知道那個矮扶欄的橋，立馬讚同地憤憤道：“就是就是，那橋的欄桿矮得連狗都攔不住！不如不修！”
陳故應和著老板的話，進了房間。
她拿出一千塊，請老板幫她們買兩套幹凈的衣服，還有內衣。
老板笑吟吟地接了錢，滿口說：“包在我身上！”
等老板出去了，鄭朝露才開始說話：“你好蠢。”
陳故好脾氣地看著她：“嗯？”
鄭朝露癱在床上，斜著眼睛看她：“給她五百塊都有多的，你給她一千。怎麽，錢多到花不完嗎？不如分給我，正好我沒錢看病。”
陳故看了看她，語氣小心：“你是……抑郁癥嗎？”
鄭朝露說：“不，我是精神病，瘋婆娘。”
陳故說：“不要這樣說自己。”
鄭朝露道：“關你屁事啊。”
陳故完全不生氣，說：“你起來洗澡吧，那魚塘裏的水很臟。”
鄭朝露說：“不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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